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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友吧第1章 歡迎來到溫馨鄰里
氣味不對。
林妙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顫了顫，艱難地睜開眼。
入目不是醫(yī)院慘白的天花板，而是一片過分艷麗的晚霞，潑墨般暈染在天空，透著一股不祥的靜謐。
她正靠坐在一個社區(qū)花園的長椅上，旁邊還放著一瓶喝了一半的、印著“溫馨鄰里特供”字樣的橙汁。
身上穿的還是那身藍白條紋的病號服，寬大的衣服更襯得她身形纖細單薄，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美人。
不對勁。
她最后的記憶是躺在消毒水氣味彌漫的病房里，聽著心率監(jiān)測儀規(guī)律的滴答聲，指尖還夾著監(jiān)測血氧的夾子。
而不是在這個陌生的、色彩飽和度高的像兒童畫一樣的地方。
肺部傳來熟悉的憋悶感，她下意識地想要咳嗽，卻強行壓了下去，警惕地環(huán)顧四周。
蒼白的臉上，一雙秋水般的眼眸因剛醒而蒙著一層薄霧，卻絲毫掩蓋不住其下的清明與冷靜。
花園修剪得一絲不茍，甚至可以說過于整齊了，花朵嬌艷欲滴，卻聞不到一絲花香。
幾個穿著統(tǒng)一藍色制服的人正在遠處慢吞吞地修剪灌木，動作整齊劃一到詭異。
除了她，長椅周圍還或站或坐著七八個人，臉上統(tǒng)一帶著剛醒過來的茫然和驚懼。
“這…這是什么地方？惡作劇嗎？”一個穿著快遞員制服的小青年聲音發(fā)顫。
“我手機沒信號了！”一個白領打扮的女人慌亂地擺弄著手機。
“誰把我弄到這來的？知道我爸是誰嗎！”
一個胖乎乎的男人色厲內(nèi)荏地吼著，但微微發(fā)抖的腿肚子出賣了他。
嘈雜的議論聲中，林妙顯得格外安靜。
她鴉羽般的長發(fā)有些凌亂地披散在肩頭，更顯得那張臉只有巴掌大小，精致得不像真人，卻也脆弱得讓人心驚。
她微微喘了口氣，只是從昏睡到清醒這簡單的動作，就讓她額角滲出了細微的冷汗，淡色的唇瓣也失了水分。
這副風吹就倒的柔弱模樣，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。
那胖男人似乎找到了宣泄恐懼的對象，上下打量著她，嗤笑一聲：“喂，病美人，你怎么也來了？這地方可不是你該來的，別到時候死在這拖我們后腿?！?
目光掃過她過分出色的容貌，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。
林妙抬眸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，沒說話。
那眼神平靜無波，像浸在冰水里的黑琉璃，卻讓胖男人莫名地心里一毛，訕訕地閉了嘴。
就在這時，一股冰冷的、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在每個人的腦海中響起：
【歡迎各位新業(yè)主入住‘溫馨鄰里’社區(qū)?！?
【我是社區(qū)管理員?！?
【為了確保您擁有愉快的居住體驗，請務必遵守以下社區(qū)規(guī)則。規(guī)則已發(fā)放至各位口袋，請仔細閱讀?！?
【規(guī)則是絕對的?！?
【祝您生活愉快?！?
聲音戛然而止。
眾人臉色驟變。
林妙低頭，纖細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病號服的口袋里摸到了一張硬質的卡片。
她拿出來，其他人也紛紛做出了同樣的動作。
卡片抬頭寫著【溫馨鄰里社區(qū)居民守則】，下面是一列列細小的文字。
1.【社區(qū)營業(yè)時間為早8：00至晚18：00。營業(yè)時間外，請勿在戶外場所逗留。】
2.【社區(qū)工作人員身穿藍色制服。如有任何需求，請尋求他們的幫助。他們樂于助人?！?
3.【請絕對信任并服從社區(qū)工作人員的管理?！?
4.【社區(qū)內(nèi)禁止大聲喧嘩、奔跑、以及任何形式的爭斗?！?
5.【鄰居之間應和睦相處，互幫互助?！?
6.【您的住所是絕對安全的。但請注意，不要給陌生人開門。】
7.【社區(qū)超市提供一切生活所需，僅接受積分兌換。積分通過完成任務或社區(qū)貢獻獲得?！?
8.【如看到身穿紅色制服的工作人員，請立即遠離，并報告給最近的藍色制服工作人員。他們不喜歡被打擾。】
9.【每晚22：00后，請確保您待在住所內(nèi)，并鎖好門窗。無論聽到什么聲音，不要開門，不要開窗，不要窺視?！?
10.【請愛護社區(qū)環(huán)境，不要損壞任何公共設施。】
規(guī)則不多，但每一條都透著一股子詭異。
“這…這什么鬼東西？”快遞小哥聲音發(fā)干。
“積分？任務？這到底是什么地方！”白領女快要崩潰了。
胖男人強裝鎮(zhèn)定：“怕什么！不就是個規(guī)則嗎？照著做不就完了！”但他閃爍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心虛。
林妙的指尖慢慢劃過卡片上的規(guī)則，目光在“絕對安全”、“樂于助人”、“不要窺視”這幾個詞上略有停頓。
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眉，似乎……有點明白自己在哪里了。
不是醫(yī)院，也不是什么惡作劇。
“嗡——”
又是一陣輕微的震動從卡片傳來。
只見卡片背面的空白處，緩緩浮現(xiàn)出幾行新的血紅色字跡：
【新手引導任務：天黑之前，前往社區(qū)超市，使用初始積分購買至少一件物品?！?
【任務時限：1小時。】
【失敗懲罰：永久留在溫馨鄰里，成為它的一部分。】
“初始積分？什么初始積分？”有人慌忙翻找口袋。
林妙再次摸了摸口袋，這次她掏出了一枚硬幣大小的黑色金屬片，上面刻著一個數(shù)字“10”。
其他人也陸續(xù)找到了自己的“初始積分”，數(shù)額似乎都一樣。
“只有10點？這能買什么？”
“超市在哪邊？”
人群頓時慌亂起來，下意識地想要抱團。
胖男人一把拉住快遞小哥和白領女：“走，我們一起去找超市！互相有個照應！”
他瞥了一眼獨自坐在長椅上，正低頭小心翼翼將規(guī)則卡片和積分幣收好的林妙，哼了一聲：“至于你……自求多福吧小美人，跑都跑不動，可別指望我們?！?
語氣帶著一絲輕佻。
說完，他帶著幾個人急匆匆地選了個方向走了。
另外兩三個人猶豫了一下，也結伴朝著另一個方向探索而去。
轉眼間，長椅邊就只剩下林妙一個人。
夕陽將她纖細的影子拉得很長，更顯得她形單影只，脆弱不堪，像被遺落在危險叢林里的珍珠。
她并不在意別人的拋棄，甚至樂得清靜。
她緩緩站起身，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，讓她眼前發(fā)黑，不得不伸出纖纖玉手扶住長椅的靠背，低低地咳嗽起來。
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，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病態(tài)的紅暈。
稍微緩過氣，她才抬起頭，仔細觀察著這個所謂的“社區(qū)”。
那雙美眸中此刻再無柔弱，只剩下銳利的審視。
道路干凈整潔，兩旁是樣式統(tǒng)一的居民樓，窗戶后面似乎掛著標準的窗簾，沒有任何居住的煙火氣。
遠處那幾個藍色制服的園丁還在不知疲倦地修剪著，發(fā)出單調的“咔嚓咔嚓”聲。
一切都遵循著某種既定的程序，完美得令人窒息。
她注意到路邊立著一個指示牌，上面有社區(qū)平面圖。
她慢慢走過去，身體的不適讓她步伐有些虛浮，但背脊卻挺得筆直。
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滑動，很快找到了“社區(qū)超市”的位置。不算太遠，但以她的腳程，走過去也需要些時間。
她記下路線，正準備離開，目光無意間掃過旁邊的一則社區(qū)公告欄。
公告欄里貼著幾張紙張，大多是宣傳“鄰里和睦”、“遵守規(guī)則”的標語，但其中一張略微發(fā)黃的紙張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那似乎是一張被覆蓋過又撕掉一部分的舊公告，殘留的標題寫著【……工人員管理條……】，下面還能隱約看到幾行模糊的小字：
“……紅色制服工作人員負責社區(qū)夜間安保，如非必要，請勿……”
“……藍色制服工作人員每日工作時間為……”
后面的字跡被徹底撕毀了。
林妙的目光微凝。
規(guī)則第八條：【如看到身穿紅色制服的工作人員，請立即遠離，并報告給最近的藍色制服工作人員。他們不喜歡被打擾。】
但這張殘留的舊公告似乎暗示著，紅色制服原本是負責“夜間安?！钡?？
而且藍色制服的工作時間……
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色。晚霞正在迅速褪去，天際線開始泛起灰藍色。
一陣涼風吹過，她忍不住又掩唇輕咳了兩聲。
時間不多了。
她不再停留，按照記憶中的路線，朝著超市的方向慢慢走去。
她的腳步很慢，很輕，時不時需要停下喘口氣，看起來就像個在夕陽下漫步的、隨時會病倒的絕色美人。
然而，她那雙過于明亮的眼睛，卻冷靜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——
建筑物的布局、攝像頭的位置、那些藍色制服工作人員的行動規(guī)律和視線盲區(qū)。
走到一個岔路口時，她忽然停了下來。
前方，一個穿著藍色制服、戴著帽子的工作人員，正背對著她，站在一個路燈下，手里拿著一個本子記錄著什么。
一切看起來很正常。
林妙的目光卻落在那人的腳上。
工作人員站的筆直，但他腳下那片剛被灑水器灌溉過的草坪，卻沒有任何被踩踏的痕跡。
就好像……他是飄在那里的一樣。
林妙的眼神閃了閃，隨即若無其事地低下頭，用手掩著嘴，發(fā)出一連串壓抑不住的、痛苦的咳嗽聲，瘦弱的肩膀隨著咳嗽劇烈地顫抖著，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。
那副我見猶憐的樣子，足以讓任何不知情的人心生同情。
這動靜成功吸引了那個工作人員的注意。
他緩緩地、以一種近乎機械的流暢感轉過身來。
帽子底下，是一張過分標準卻毫無表情的臉，皮膚光滑得像塑料模特，一雙眼睛漆黑，沒有任何光彩。
它看著林妙，嘴角緩緩向上咧開，形成一個標準化的、僵硬的“微笑”。
“新業(yè)主，”它的聲音和腦海中那個機械音有幾分相似，但更具體，更讓人不適，“您需要幫助嗎？”
它朝著林妙邁了一步。
林妙抬起因咳嗽而泛著水汽、眼尾微紅的美眸，看起來脆弱又無助，她怯生生地、帶著感激地小聲問：“您好……我，我好像迷路了，請問社區(qū)超市怎么走？”
聲音輕柔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。
她一邊說，一邊下意識地將手里的規(guī)則卡片緊緊捏在胸前，像一個抓緊救命稻草的、驚慌失措的新人。
藍色制服工作人員臉上的笑容弧度沒有絲毫變化，伸出一只手指向左邊那條路：“沿著這條路直走，第三個路口右轉就能看到。需要我?guī)^去嗎？”
它的語氣符合規(guī)則第二條【樂于助人】。
林妙卻注意到，在說“需要我?guī)^去嗎？”這句話時，它的眼球極其細微地、快速地轉動了一下，掃過旁邊一條狹窄的、標注著【設備間，閑人免進】的小巷。
那條小巷的深處，似乎比它指明的超市方向，要更近一些。
“不，不用了，謝謝您?！?
林妙露出一個虛弱但極其禮貌的笑容，微微鞠躬，動作優(yōu)雅卻難掩病弱，“您工作這么忙，我就不打擾了。我自己可以過去?！?
她完美地遵守了規(guī)則第三條【絕對信任并服從社區(qū)工作人員的管理】以及第二條的禮貌回應。
同時，她拒絕了對方“樂于助人”的提議，沒有給它任何將自己帶向未知區(qū)域的機會。
藍色制服工作人員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林妙看了幾秒，才緩緩收回手。
“祝您購物愉快?！?
它用冰冷的語調說完，再次轉過身去，恢復了之前記錄的狀態(tài)。
林妙臉上的怯懦和虛弱瞬間消失無蹤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了然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。
她慢慢直起身，看了一眼工作人員指明的“正確”道路，又瞥了一眼那條幽深的、散發(fā)著危險氣息的小巷。
然后，她毫不猶豫地、繼續(xù)沿著自己原定的、根據(jù)平面圖記憶的路線走去。
——那條路，需要繞一點遠，但會途徑更多的公共區(qū)域和攝像頭。
她走得很慢，纖細的背影在漸暗的天光下顯得單薄而堅定，裙擺隨風微微晃動，帶著一種易碎又倔強的美感。
規(guī)則是絕對的。
但制定規(guī)則的東西，似乎并不總是說實話。
而她的第一個任務，不僅僅是在天黑前買到東西。
更是要活著走到超市。
